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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剛出走記 1號店的七年之癢



文_本刊記者 王雨佳 呂泓霖 編輯_房煜

在上海張江高科科技園園區北側,有三座小樓,是壹藥網的總部。這裡距離1號店在張江的辦公樓僅一墻之隔。壹藥網是中國第一批獲得國傢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頒發的《互聯網藥品交易許可證》的合法網上藥店。成立於2010年7月。2015年8月6日,壹藥網CEO陳華對外確認這是他在壹藥網工作的最後一天,幾天前,壹藥網董事長於剛剛召開全體員工大會,宣佈回歸。

最近一個月,於剛連續成為張江科技園內兩傢公司換帥的主角,隻是一出一進,角色不同。2015年7月14日,隨著大股東沃爾瑪全資並購1號店,於剛和劉峻嶺作為1號店的創始人,清退所有股份,確認離職。曾經說出“像愛護自己眼睛一樣愛護1號店品牌”的於剛,創業未半,就失去瞭對1號店的控制力,也隻有另擇出路繼續其創業之旅。從1號店到壹藥網,於剛的電商情結沒有變,隻是這一次,從阿拉伯數字1變成瞭大寫的壹,從悲情男主角變成瞭超人歸來。

如今的於剛,已經不是7年前那個為瞭推廣1號店,隻能帶著太太站在地鐵口發傳單的人,而是手握大筆資本的真正資本傢——壹藥網曾是1號店的一個頻道,沃爾瑪控股時,於剛和劉峻嶺從1號店收購過來,與1號店沒有任何股權關系。至今,壹藥網已經獨立融資數輪,於剛和劉峻嶺始終掌握控制權。除瞭壹藥網,近日,於剛個人又以2000萬美元入股香港上市公司卓爾發展。這樣大手筆的佈局,於剛絕對不差錢。

在中國,從一個職業經理人到真正的資本傢需要幾個步驟?於剛的逆襲,隻用瞭1個月嗎?事實並非如此,從2008年至今,他用瞭整整7年。

借力1號店,於剛在50歲的知天命之年實現瞭人生逆襲。但是,他一手創立的1號店,並未能完成同樣的逆襲。如果我們把劉強東的京東和馬雲的淘寶視作中國電商第一陣營,那麼之後的於剛(1號店)、王治全(庫巴網)、卜廣齊(易迅網)這些2006年之後出現的後來者都曾經試圖沖擊或者接近第一陣營,但最終功敗垂成,創始人最終都賣掉公司掛印而去。在過去的7年裡,1號店甚至沒能成為一個全國性的平臺,也未能在它一手創立的網上超市這一商業模式上建構足夠的壁壘。

相對於今日諸多草根創業者,於剛和其夥伴劉峻嶺都有著顯赫的世界500強的高管履歷,其見識與資源不可同日而語。亦不能說於剛不努力或無心戀戰,於剛對1號店的珍視溢於言表。據一位員工回憶,於剛某次見一位客人,說到興起時,他打開自己的櫃子,拿出裡面收藏的1號店從創業時起所有不同版本的傳單,一張一張拿給來人看。

隻是,當於剛從1號店離開的時候,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將這些傳油煙靜電機單一同帶走?

1號店對於中國電商的價值在於它開創瞭一種新的模式,然而自誕生之後,1號店就一直步履蹣跚,從未放足狂奔過,究竟是誰給1號店套上瞭枷鎖?為何經歷顯赫的於剛沒能帶1號店突出巨頭的重圍?如果時光重來,1號店是否有機會成為京東那樣的標桿公司,抑或這樣的機會從未存在過?《中國企業傢》記者數次前往上海,試圖一探究竟。

黯然謝幕

7月15日,在於剛和劉峻嶺離職之後,上海浦東嘉裡城1號店總部,他們兩人的照片仍然貼在公司墻壁上,兩人一起做的1號店未來規劃的方形框架一直到2021年,而2014年之後的規劃還空白著——斯人已去,1號店的未來,也許和他們兩人再也沒有瓜葛。

於剛和劉峻嶺的離去,引發外界對1號店的關註之餘,對於其業績的質疑亦隨之而來。

2015年1月1日,與往年一樣,1號店的員工們收到瞭於剛發出的郵件,然而,和過去不同的是,郵件並沒有提及上一年的“企業運營指標”。2014年,郵件上出現的2013年交易額是115億元,同比增長69.6%。

“2014年設定的目標是250億交易額,但是,目標並沒有達成。”1號店員工小李(化名)跟《中國企業傢》記者一邊聊天,一邊在和新東傢商量入職時間。沃爾瑪正在對小李所在部門進行財務上的核查,他的離職時間至今還不能確定。

2014年是個分水嶺,2010年以後進入電商行業的巨額資本利用4年時間結束瞭行業群雄逐鹿的混亂局面,劃定瞭行業格局。互聯網強者恒強的馬太效應發揮得淋漓盡致,流量、資本、人才等資源迅速集中,一幕幕成王敗寇的悲喜劇也都有瞭結局:馬雲、劉強東先後以上市完成王者加冕;而陳年、卜廣齊……這些曾經風光無限的名字已經很少被提及。

當中國雙寡頭的電商平臺格局被認為短期內很難撼動時,這實際上使得中國的二線電商品牌已經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地位,上攻已經不可能,隻能退守,例如當當就采取瞭收縮品類的方式來鞏固陣地。

但是,守不守得住,是另一回事。早在2013年,劉強東的宿遷同鄉,原京東IT采銷部負責人孫加明就被劉強東調去負責日用百貨品類——釋放的信號很明顯:京東的主品類3C和大傢電增速放緩,劉強東派自己最得力的幹將做日用百貨,是要在這個品類發力瞭。

這時,1號店作為該品類最強的競爭對手已經進入瞭京東的視線。在對1號店做瞭研究之後,京東方面發現,1號店食品中的王牌產品是進口牛奶。“牛奶復購率高,粘性好,最重要的是,引流效果非常好。”這從1號店也可以獲得印證,1號店副總裁楊平告訴《中國企業傢》,時至今日,“1號店每天都要進口上百個集裝箱的牛奶。”

但是,這樣1號店引以為豪的優勢品類,也終於碰到瞭對手更為兇狠的絞殺。要做牛奶配送,京東倉儲配送方面的人首先反對,說做不瞭。因為牛奶保質期短,而且不耐擠壓,京東必須為之提供相應的倉庫和配送體系,孫加明馬上寫瞭郵件給劉強東,幾分鐘後,劉強東一封郵件發給倉儲和配送:“沒有不能做,必須要能做,做不瞭就走人。”京東就以這樣的不計成本的姿態殺入瞭食品和日用百貨品類。

電商的成本主要就在用戶獲取和倉儲配送兩塊,京東財報顯示,截至2015年3月,年度活躍用戶數為1.052億;而截至2015年1月,1號店的註冊用戶是9000萬,活躍用戶數應該在5000萬左右。同時,京東自建物流,平均客單價是500-1000元,客單價越高,京東物流成本就越低,而1號店的平均客單價隻有100-200元。兩者的成本,高下立現。

更重要的是,1號店面對的是一個已經完成IPO,有強大資本支持的對手,國內某著名零售商的電商負責人也指出:“1號店的資本支持顯然不如京東。”

雪上加霜的是,到2015年,1號店的競爭對手名單一下子長瞭不少,大潤發、傢樂福等手握供應商資源的巨頭也都在發力電商。食品和日用百貨是1號店的核心品類,在這樣白熱化的競爭中,1號店“壓力山大”。

不知道那時於剛是否已經意識到瞭,這或許是自己在中國電商最高競技場的最後一戰,也是他證明自己最後的機會,因此,他給予瞭強硬的回擊。在京東玩慣瞭的價格戰緊逼之下,2014年全年,1號店在其覆蓋的主要區域:長三角、京津冀、珠三角做瞭大量的市場投放和促銷,城市的地鐵站、公交站牌上一度貼滿瞭姚晨張弓搭箭的促銷廣告。有業內人士披露,2014年1號店的市場營銷費用不低於10億元,“高於行業平均值的市場投放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,2014全年1號店的交易額不會超過200億。”來自上海電商行業的劉先生(化名)告訴《中國企業傢》。

即便如此,2015年,於剛還公開表示,價格策略是1號店2015年的主要策略,“剁手價”、“1貴就賠”、“低50”是三大標簽。

但是,這時的血性或許來得太晚瞭,此時的於剛已如放出的風箏,收不收線,決定權在後方資本的手裡。2015年5月,沃爾瑪全球CEO董梅倫亮相中國,於剛陪伴其左右,董公開宣佈:“對1號店的投資感到滿意。”這一巧妙的外交辭令,令多數人都未意識到後來的變數。僅僅兩個月後,沃爾瑪即在上海杯酒釋兵權,宣佈對兩位創始人就地解職,然後全資控股1號店。這說明,沃爾瑪確實對“這筆投資”感到滿意。

最難做的電商

於剛究竟是什麼時候失去扭轉乾坤的機會的?

“今天這樣的結果,是幾年前種下的因。電商真正的競爭力是低廉的獲客成本和強大的倉儲配送能力,這些實力不行,再多的市場投放和促銷價格戰,都隻是短期行為,就算業績數字好看,也沒有多大意義。”1號店離職高管陳先生認為,1號店如今的表現,都是1號店創業時期埋下的基因。

更無情的判斷是,於剛的1號店從一開始就不會成功。上海一傢著名消費品公司的渠道經理就認為,1號店的模式太超前。“1號店出現的時候(2008年),主打消費品,消費品的特點就在於消費的即時性,所以渠道非常分散,而且那時線下的消費品渠道還很強,這和京東面臨的格局完全不同。”在他看來,京東出現時,國美蘇寧已經完成瞭線下渠道的聚合,劉強東隻要打敗國美蘇寧,既得天下,但消費品完全不是這麼回事。

時至今日,即使是京東、天貓也是最後進入網上超市這個類別,因為其公認標準化低,供應鏈管理難度高。那麼於剛為何一開始就知難而上?

兩位創業者的過去履歷讓他們足夠自信,曾被媒體稱為“高富帥”的劉峻嶺,留學澳洲,曾是戴爾中國區總裁,負責中國區銷售。而於剛是戴爾全球采購副總裁,負責亞太區百億美元的采購。2008年,劉峻嶺先找到於剛一起創業,兩人一拍即合。創業項目方面,兩人都認為電子商務是趨勢。2008年,淘寶已經打敗瞭易趣,做平臺投入太大,兩人都想做自營,自己掌握采銷。而標準化,易配送的品類上,3C有瞭京東和新蛋中國,圖書有瞭當當。兩人最終選擇食品飲料和快消品,主要考慮是品類上的差異化。

2008年初,在上海張江的一處簡陋的辦公室裡,於剛和劉峻嶺這兩個外企金領開始創業。1號店上線之初,已經50歲的於剛帶著太太,站在地鐵站向來往的路人發送1號店的宣傳單,有瞭訂單之後,因為沒有貨源,他們隻能去大賣場采購,再自己填好快遞單發給用戶。

創業之初,於剛走過不少彎路:他曾花瞭3個多月去做目錄營銷,結果燒掉100萬元隻等來20個訂單。剛開始選倉庫的時候,於剛對面積問題考慮不足,造成2009年就爆倉6次。“於剛是運籌學的專傢,不是零售業出來的,他想做網上商超,因為他覺得他能借助技術的力量管理龐大的SKU。但是,隔行如隔山,他那一套在亞馬遜和戴爾的經驗沒有太大價值。但是,他們做的非常努力。”前述離職高管陳先生說。

在大力投入之下,1號店的生意慢慢有瞭起色,2009年春天,1號店員工接近100人,每天都有瞭300單左右的訂單。但是,食品飲料和快消品的特質也馬上顯露出來:SKU多,客單價低,物流成本高,訂單越多虧損越大。其中客單價低成為致命傷。

“電商想盈利,主要辦法有提升規模,提升平均客單價,最大程度降低物流成本。選食品切入電商為什麼特別難做?食品粘性好,能引流,但是也許熬不到形成規模、擴充其它品類提升客單價的時候,企業就已經死瞭:1號店的平均客單價100塊,一個訂單中物流成本就要占到20%,每一單都虧損。而同期的新蛋中國,平均客單價1000-1400塊,每單物流成本隻占5%。”前述上海電商行業劉先生回憶,他在2010年8月第一財經的《中國經營者》節目中第一次看到於剛,記得於剛說“如果用戶需要,一包鹽我們也要送到傢”,他的第一反應是:“這人瘋瞭,這種賠錢生意怎麼做得下去?”

低客單價成瞭1號店的死穴,直至於剛離開時,這個問題仍舊沒有很好的解決。2015年初,在1號店自營物流覆蓋的長三角、京津冀等地區,免郵價格從99元降至58元。反觀京東:在2015年4月2日,除瞭鉆石會員之外,其他用戶購買京東自營商品單筆免郵價格從59元升至79元。1號店開始以調低包郵價刺激用戶購買的時候,京東對平臺的粘性表現出瞭更大的信心。

不願燒錢的後臺老板

1號店最初的啟動資金數千萬元,都是於剛和劉峻嶺的自有資金。這直接導致瞭1號店後來的尷尬,它或許創造瞭電商圈創始人最快失去控制權的紀錄。2010年5月,深圳平安用8000萬元的代價換得1號店80%的股權,彼時1號店創業還不到24個月,於剛又回到瞭職業經理人的角色。

中國平安控股之後,1號店的命運已經註定——一傢與零售風馬牛不相及的大股東,不可能為瞭1號店,在日後刀刀見血的電商資本競賽中真的燒錢。

更令人吃驚的,是1號店估值之低,按照此投資比例,頂著中國第一網上超市光環的1號店,估值不過區區1億元。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?

據知情人回憶,當時於剛和劉峻嶺的幾千萬資金眼看要燒完瞭,他們必須尋找投資瞭——因為缺乏對行業和所選品類足夠的認識,兩人最初就沒有對資金來源做好安排。然而,2009年,除瞭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,VC們對中國電商已經有瞭自己的判斷。“電商這個行業是贏者通吃,對VC來講,投的就是領頭羊,最多投前兩名。中國有兩個模式,平臺就是淘寶,自營的就是京東,當時的1號店根本排不上號。”身處上海的零售業專傢丁利國對《中國企業傢》如是說,“電商是燒錢的比賽,沒VC投,蘇寧用自己的錢,當當去美國上市融資,1號店隻能找平安這樣的投資人,得活下去啊。”

“2009年年中,於剛和劉峻嶺決定接受中國平安的條件,以1號店80%股權換來8000萬。此時,1號店沒有彈盡糧絕,自有資金還能再燒幾個月,但是於剛怕團隊人心渙散,怕自己辛辛苦苦做起來的1號店就這樣完瞭,他愛惜自己的羽毛,不願意接受失敗。“再熬幾個月,說不定就有VC來做財務投資瞭,但於剛沒有這種賭性。”陳先生說。

2010年是1號店命運的重要轉折點:創始人喪失瞭公司的控制權,大股東成瞭一傢國有企業。眾所周知,在公司上市之前,創業團隊擁有控制權,才有動力拼命地把公司做好。當投資方占股80%,創始人已經無法掌控局面。

“一個國有企業占到瞭80%的股權,已經決定瞭這傢公司的命運。和西方VC敢於燒錢的風格不同,中國的國有企業異常謹慎,平安控股之後1號店沒有太大的動靜。這個行業,8000萬能做什麼事兒?你看京東融瞭多少錢,都是十億美元級別的。”談及此事,丁利國的語氣頗為惋惜。

無論如何,平安的資金幫助瞭困境中的1號店,此時的1號店,其實正在迎來發展歷程上的第一次飛躍,當年銷售額一下子躥到瞭8億多元。而同在上海的網上超市大貨棧成立僅1年就宣告資金鏈斷裂而倒閉。有瞭資金和前期對客戶體驗的重視——食品的優點也體現出來,復購率高,用戶粘性好,2010年的1號店開始高速增長,到瞭2010年7月店慶的時候,1號店的訂單量達到瞭每天4000單,是去年同期的10倍。

然而,當時的平安已經在為1號店尋求買傢。平安之後,為什麼是沃爾瑪?

因為平安不是VC,無法接受電商這個不斷燒錢的遊戲,平安想要全身而退,唯一的辦法就是賣給下一個接盤者。但1號店彼時的行業排名連自營電商的前10都進不來,“很難賣給VC,京東那邊已經那麼多資金投下去瞭,誰敢接?VC投第二名都會非常謹慎,何況1號店還不是第二名。所以那個時候1號店的命運已經註定瞭,平安一定是找產業資本。產業資本和VC的思路不一樣,首先要看什麼時候盈利,這個操作方法跟電商差別很大。”丁利國回憶。

2011年,在中國謀求更大發展的沃爾瑪開始盯上瞭1號店,據1號店高管回憶,那時雙方的高層互動就已經開始。對於接盤者,“我隻能說,沃爾瑪是出價最高的,其它無可奉告。”當時1號店負責此事的員工之一告訴《中國企業傢》。無論如何,經歷瞭各種糾結博弈,2011年5月,沃爾瑪入股1號店,占股17.7%。同時,沃爾瑪向1號店派駐瞭大量總監級別的高管。

戰略迷途

這時的1號店也走到瞭一個戰略十字路口,這個十字路口也是中國成規模的電商企業都會碰到的,那就是在垂直品類建立瞭一定基礎和口碑之後,下一步是進行區域的規模化擴張,還是品類的規模擴張?

時任1號店CTO的韓軍認為,1號店首先應該以食品飲料、快消品為基礎,堅持網上商超定位,鋪設全國性的倉儲物流體系,再利用食品的引流效應擴充其它品類,當客單價提升,訂單規模足夠大,物流成本就能下降,再做開放平臺,盈利在未來,這是一條通向獨立電商巨頭的路徑;而於剛流露出的,是缺乏賭性的理智:他覺得地域擴張風險太大,認為應該先擴充品類。由於爭論始終存在,當年的1號店,這兩種思路齊頭並進:地域上進入北京和廣東,品類從5萬種擴充到10萬種,開始做醫藥和汽車配件。

在離職前三個月,於剛和沃爾瑪CEO董梅倫還曾一同在媒體前面亮相,力證雙方“親密無間”,董梅倫表示,沃爾瑪對1號店的投資感到滿意

“沃爾瑪入股之後,負責投資並購的人第一次開會就說,以後的目標就是減少虧損。”陳先生說,“這意味著靜電抽油煙機地域擴張、成為全國性巨頭的目標,徹底變為不可能。”

對於電商而言,地域擴張意味著燒錢:倉儲、配送的建設花費的都是真金白銀,京東自2007年開始,就將一大部分融資花在此處,才有瞭後來的平臺地位。而京東的主品類3C,以及後來的圖書,在倉儲配送方面,都屬於長半徑商品:易儲存,易運輸。而1號店主品類是食品和快消品,保質期短,不易配送,1號店想做全國網絡,需要比京東更多的資本,但是,對長遠發展有利:用戶基數大瞭,後期再擴品類,做第三方平臺都更有優勢。相比之下,品類擴張的成本低得多:增加一些供應商,多一個品類,讓現有用戶重復購買,就能快速提升客單價,然而,對長遠發展不利。

“1號店對於北方市場的拓展有些晚瞭,當時京東是3C為主,而且北方沒有做得非常精細的線下零售商,主要是地方性超市占主流,1號店是有機會的,但是他們並沒有抓住機會。”某零售業巨頭的高管何先生說。

就這樣,減少虧損、地域擴張保守,沃爾瑪的入股給1號店又戴上瞭兩重枷鎖。由於於剛在截稿期內未回復本刊采訪要求,所以本刊無法確認於剛本人如今對這一戰略選擇的態度,是否有不同當年的看法。

沃爾瑪的保守顯而易見。自2011年至今,在倉儲物流方面,1號店的資本投入確實有限,其自營有300萬SKU,而全國的倉庫隻有不到30萬平方米。相形之下,一向以精打細算聞名、同樣來自美國的亞馬遜中國起碼還擁有90萬平米倉庫,在倉儲方面一向大手筆的京東則擁有150萬平方米的倉庫。

1號店延續瞭沃爾瑪中國的風格,大量租用倉庫——打個比方就像租來的房子,誰會願意精裝修呢?“租用倉庫導致1號店倉庫的自動化設施的使用並不高。”知情人透露,這直接制約瞭1號店供應鏈的自動化的水平。

在沃爾瑪的資本控制和戰略的雙重枷鎖之下,1號店創始團隊仍然在努力周旋。從2011年開始,1號店開始有瞭一定規模,於剛在亞馬遜和戴爾的經驗開始發揮作用,他招進瞭一些倉儲和配送方面的專業人才,用一地多倉等方式,想盡辦法降低庫存周轉天數,提升運營效率;同時,於剛對用戶體驗始終非常重視,用有限的資本在長三角、京津冀、珠三角三個核心區自建物流。如今,這三個區域70%以上的物流是1號店自有團隊承擔。

最終,正是沃爾瑪要求減少虧損的目標,鑄成瞭本文前述的結果:電商真正的競爭力是低廉的獲客成本和強大的倉儲配送能力,1號店這些方面的護城河始終隻在上海地區存在,其擴充品類、搭建的第三方平臺,也隻能基於有限的區域和有限的用戶。

給予1號店有限的資本和減少虧損的目標,因為沃爾瑪對1號店的定位是:鏈接者,而非顛覆者。

歸去來兮

“當沃爾瑪不斷追加投資,明眼人都知道,於剛的離職隻是時間問題。”陳先生說。

從沃爾瑪的角度,做電商,目的肯定不是打造第二個京東,那會培養用戶全新消費習慣,其線下門店將徹底被淘汰。沃爾瑪的期待,是鏈接線上線下。

“沃爾瑪想把1號店做成一個全國的電商網絡,網絡跟實體店對接,比如,有些城市不到十萬人,開一個大店不劃算,就開一個小店,4000平方米,做成線上線下結合的體驗店——店小不意味著東西少,到1號店上買,線下作為提貨點和售後服務的場所。這個體系很復雜,但是美國已經做得很成熟瞭。另一方面,在一線二線城市,沃爾瑪用自己的國際供應鏈做進口商品。進口商品,地級鄉鎮門店與線上結合,這是沃爾瑪收購1號店之後的大算盤。”丁利國說,“要做這個事情,沃爾瑪一定要全盤控制1號店,肯定不會讓1號店像京東那樣去做。以後的事情,沃爾瑪肯定會讓自己的人去做。”

當然,沃爾瑪對1號店的整合也需要時間。從2012年到2014年,1號店原有員工感受最深的是:公司裡人群開始分類。“沃爾瑪進來之後,總監級別的會議,再也沒有在6點以後開過,他們不想加班。”陳先生回憶起2010年7月大促時候的情景,供應鏈負責人的電話時常在深夜兩點響起。

於剛何等精明,不會不知道沃爾瑪的意圖——自己註定要離開。有離職員工回憶,2013年,於剛在內部做培訓,講創業精神,整個課堂沒有一個副總裁級別的人參加,還有高管對其團隊說:有什麼好聽的?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故事。

“既然自己註定要離開,起碼在股權套現的時候要有一個好的價格,於剛知道自己要什麼,在2012年之後仍然盡力希望把1號店的營收沖高一些——在沃爾瑪和於剛之間,也經歷瞭個漫長的討價還價。”前述上海電商行業高管劉先生說。

從2012年到2014年,於剛的同仁們身上演繹的故事是:2012年王治全從國美離職,2014年卜廣齊從騰訊離職。很快,兩人都以賣掉公司的錢作為資本,再次創業。2015年,同樣的故事在於剛身上重現。有趣的是,於剛的公司,前綴都是數字“1”,卜廣齊的公司,前綴都有漢字“易”,比如易迅和O2O點菜應用易指饞。無論如何,於剛離開1號店之後大手筆的佈局,顯示瞭他的實力——有實力,就不會讓壹藥網的控制權旁落。

提起於剛,見過他的人對《中國企業傢》記者的評價大多是:“學者”、“腦子聰明”、“風度翩翩”、“精英氣質”。於剛的背景帶著耀眼的光環:沃頓商學院博士,先在美國教書,後歷任亞馬遜全球供應鏈副總裁、戴爾全球采購副總裁。“油煙分離機在第一次聽過於剛的演講後,我真想喊他一聲於教授。”一位1號店在職員工調侃說。然而,在中國電商發展的過去十年,決定市場遊戲規則的,恰恰是那些狼性和賭性十足的草莽英雄。是參加瞭三次高考,當過導遊的馬雲;是開餐館失敗,在中關村擺攤賣過刻錄機的劉強東;於教授身處這樣的江湖,註定有些生不逢時。

於剛創業時期已是知天命之年,他身上的諸多光環也註定他隻能延續它們,而不能失敗。因此,哪怕控制權旁落,哪怕公司發展偏離瞭軌道,自己做的公司,含著淚也要讓它活下去——何況,經過這7年的辛苦,於剛也積累瞭大量資本,自己的人生還是走著上坡路,即便1號店創業未半,於剛還有下半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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